《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李怒云：并不是所有的碳汇都可交易

2022年06月13日
专访国家林业局气候办常务副主任、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秘书长李怒云：并不是所有的碳汇都可交易
（图源网络，侵权删除）
　　“ ‘碳汇’是我每天十几个小时都在琢磨的事，我已经在其中耕耘了11年了。”提到碳汇，李怒云总是那么有感情，解释时也总是不忘强调其中的细节。
　　她之所以这样有耐心的一遍一遍去解释，是因为她不愿意看到碳汇“走偏”，被人利用碳汇的概念胡作非为。
　　事实上，碳汇已不是新概念，但是却也总让人误认为“森林就只是碳汇”、“只要是碳汇就可以交易”。可能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可交易的碳汇是什么。
　　目前，在国际碳市场中，林业碳汇减排量（指标）是可以交易的。在国际上注册的清洁发展机制（CDM）项目中，有40多个是林业碳汇项目，其中5个在中国。
　　当国家发改委批准北京市、天津市、上海市、重庆市、广东省、湖北省以及深圳共7省（市）开展碳排放权交易试点以后，碳汇如何引入国内区域性碳交易体系也成了各大交易所关注的重要内容。
　　“不过，现在还没有看到这些碳交易所如何设置碳汇机制。”李怒云对本报记者表示。
　　此外，国家发改委已经公布备案的52个方法学中，并没有林业碳汇项目方法学。
　　“不过，国家发改委很快就会审核并公布备案林业碳汇项目的方法学。”李怒云称。
　　据悉，国家林业局已经上报了有关碳汇造林、竹林碳汇和森林经营碳汇项目的方法学。
　　李怒云关注着碳汇的一举一动，因为她始终认为，虽然“与工业碳减排相比，林业碳汇量很小，但是综合效益大”。因此她积极鼓励企业利用林业碳汇开展“碳中和”。
林业碳汇步伐加快
　　《21世纪经济报道》（以下简称《21世纪》）：我们知道：到2020年比2005年增加森林面积4000万公顷，增加森林蓄积13亿立方米是中国承诺自主减排温室气体的三个目标之一，被称为林业“双增”目标。实现这个目标是否有难度？
　　李怒云：中国政府采取各种措施加快森林植被恢复，成为全球增加森林面积最快、人工林最多的国家。全国第七次森林资源清查结果表明：我国每年新增森林面积400多万公顷，现有森林面积1.95亿公顷，森林覆被率20.36%，森林活立木总蓄积量149.13亿立方米，森林植被总碳储量达到78.11亿吨，森林生态效益价值10.1万亿吨。中国植树造林的巨大成果，对减缓全球气候变暖做出了巨大贡献。为我国经济保持高速增长提供了吸收温室气体的空间，对维护我国生态安全也起到了重大作用。
　　为实现林业“双增”目标，国家林业局正在积极加快森林植被恢复和可持续森林经营以及加强森林、湿地等保护。根据林业“十二五”规划，5年完成新造林3000万公顷、森林抚育经营（含低效林改造）3500万公顷，全民义务植树120亿株。到2015年，森林覆盖率达到21.66%，森林蓄积量达到143亿立方米以上，森林植被总碳储量力争达到84亿吨。按照这样的规划，到2020年，我们的双增目标是能够实现的。
　　《21世纪》：碳汇对很多人而言是个陌生的概念，您能否解释下何为碳汇？
　　李怒云：联合国将碳汇定义为从大气中清除二氧化碳的过程、活动或机制，这是相对碳源而言。森林植物通过光合作用，将二氧化碳和水合成碳水化合物，放出氧气，为我们人类提供了衣食住行所需要的一切。所以森林具有碳汇功能。绿色植物都能进行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所以被称为“绿色碳汇”，包括草地、农作物和农地等都具有碳汇功能。
　　《京都议定书》只将林业碳汇纳入了碳减排规则中。因为森林植物体能够相对长期的将二氧化碳固定下来，在一定时间内，起到稳定或降低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的作用。
　　《21世纪》：中国林业碳汇走到哪一步？
　　李怒云：国家林业局高度重视林业应对气候变化工作，林业碳汇管理走得比较快。通过成功实施全球首个CDM林业碳汇项目和十几年的努力，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在宏观层面，建立了全国林业碳汇计量监测体系，计量监测工作在全国展开；在项目层面，建立了从林业碳汇生产、计量、审核、注册、交易（试点）、监测等一系列方法学和标准；编制了《林业应对气候变化行动计划》；建立了五个国家级的林业碳汇计量监测中心，还批准了十五个有资质的碳汇计量监测团队，培养了一批林业碳汇专家。
碳汇与碳汇可交易是两回事
　　《21世纪》：很多人都以为只要是森林就可以进行碳汇交易，而事实情况并非如此。那么，什么样的碳汇可以交易？
　　李怒云：根据联合国对碳汇的定义和碳排放权交易的原理。目前，按照国内外碳交易规则，能够交易的碳汇应该是按照被批准的方法学实施项目所产生的净增量，通俗的说是有“额外性”的。碳汇其实是一个增量，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增量都可以用来交易。
　　举个例子：现在已有的森林树木每天都在生长，生长就会吸收二氧化碳，这个量虽然是增量，但没有“额外性”，不能交易，此外，现有森林的碳储量属于存量，也不能交易。当然，不能交易的碳储量和没有额外性的碳汇对减缓气候变化具有重要作用，所以要保护森林减少碳排放。
　　可见，只有符合方法学的造林再造林、森林经营项目产生的二氧化碳净增量才能进入交易。而这里所说的额外性必须靠方法学进行认定。
　　《21世纪》：目前，很多交易所都有意愿将碳汇纳入其交易机制，那么你认为碳汇对我国碳交易的意义在何处？
　　李怒云：纵观国际碳市场，很大一部分都是减排项目，林业碳汇只占很少的份额。尽管如此，中国的碳市场，应该有林业碳汇的交易，就如我前面提到的，中国是全球造林规模最大的国家，应该很好的利用林业碳汇。因为林业碳汇具有多重效益。通过林业措施应对气候变化不仅仅有吸收二氧化碳的功能，还有帮助农民扶贫解困、保护生物多样性、保护生态环境的多种功能。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评估报告指出：林业具有多种效益，兼具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的双重功能，是未来30-50年增加碳汇、减少排放的成本较低、经济可行的重要措施。
碳汇有助于提高企业减排积极性
　　《21世纪》：碳交易市场应该怎样利用碳汇的优势来促进企业减排？
　　李怒云：据说，目前国内的7个碳交易试点省（市）都在研究如何利用碳汇。我认为制定科学合理的规则和政策机制是关键。如怎样确定碳交易市场中配额、国家核证减排量（CCER）和CCER中减排和碳汇的合适比例？
　　根据中国目前的情况来看，碳市场刚开始建立，企业的碳减排的意识需要培养，也要帮助企业提高减排的承受力。那么，允许使用多一些低成本的碳汇减排指标，降低企业的减排成本，让企业能够承受碳减排的压力，可能会提高企业减排的信心和积极性，也可以增强企业参与碳交易的兴趣。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无限制的使用碳汇。随着今后可造林地减少，利用碳汇的机会也在降低。
　　我们都知道，国际上已有林业碳汇交易和抵减碳排放的诸多政策和规则，加之中国目前较快的营造林速度，我们应把可交易的碳汇生产出来，更多的让企业使用或持有这些碳汇减排量指标。越往后推，先前的造林都成为了存量，碳汇没有利用，十分可惜。
　　《21世纪》：你负责中国首家以增汇减排为主要目标的全国性公募基金会，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运作情况怎样？
　　李怒云：从2007年中国绿色碳基金建立到现在的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我们已经募集到6亿多元人民币，在全国二十多个省（区）营造了120多万亩碳汇林。作为一个帮助企业实践低碳生产、帮助公众实现碳补偿的公益平台，企业和个人可以通过捐资造林的方式“购买碳汇”。企业捐资到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造林，可获得通过规范计量的碳汇（信用指标），记于企业的社会责任账户，可用于宣传或“碳中和”等。另外，当地农户通过造林获得了就业机会并增加了收入，起到了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农村的作用。
　　今后，待发改委公布林业碳汇的方法学以后，我们也可按照方法学实施项目，希望所获得的碳汇减排量，可以核销捐款企业的碳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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