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索之路

策划：李怒云  撰稿：李金良

一、碳汇产生背景

      中国随着近些年来集体林权制度的改革，农民获得了林地的使用权，林木的所有权和收益权，但是由于森林经营周期太长，短期内林农难以获得收益，而碳汇交易项目的引入，为解决这个难题提供了一个新的途径。在中国的一些地方，农民按要求经营自己的林地，通过参与林业碳汇交易获得了一些收益。

       那么究竟什么是碳汇？它又与林木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这就要从全球气候变暖说起。全球气候变暖主要是人类大量使用化石燃料和毁林向大气排放大量的温室气体，造成温室效应加剧，导致全球气候变暖。地球上人类活动每天向大气排放二氧化碳约8800多万吨，使得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快速增加。其中，二氧化碳浓度从工业革命前的280ppm上升到了2005年的379ppm，2015年上升至400ppm。最近20年是近百年来最热的20年，如何减缓全球气候变暖，主要的措施是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源和增加温室气体吸收汇。简单的说就是减少碳排放和增加碳汇。

       碳汇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中被定义为：从大气中清除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的过程、活动和机制，而其本质就是二氧化碳的汇聚、储存，从而降低了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减缓气候变暖。

       从太空中俯瞰地球，从云层窥望的大片绿色是森林，森林植物通过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生产有机物质，并放出氧气，降低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起到固碳和增加碳汇的重要作用。

       森林作为一个重要的生态系统，为众多生物提供了生存和繁衍的场所。森林是野生动植物的重要栖息地和保护所，全球约有一半以上的物种生活在森林中。森林不仅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同时对维持地球生态平衡，改善人类生存环境也起到了直接作用。然而全球森林面临着空前严峻的危机，与50年前相比，农业扩张、采矿、基础设施建设、森林火灾以及大面积的商业采伐导致森林面积不断萎缩，而对森林的非法采伐产生的碳排放正是全球变暖的主要原因之一。当今森林加速消失，不但造成了大量碳排放，而且危及了全球的生态安全和生物多样性。

       联合国粮农组织发表的世界森林状况报告指出，在2000年到2005年期间，世界森林面积以每年730万公顷的速度在减少，相当于两个巴黎的面积。还有一组数据是每小时有相当于1167个足球场的森林面积在消失。近年来有83个国家的森林面积在减少，令人欣慰的是全球有57个国家的森林面积增加，而亚太地区森林的增加主要来自于中国的贡献。中国是全球造林面积增加最快，规模最大，人工林最多的国家。近十几年来，行之有效的植树造林政策，快速恢复和增加的森林面积，同时加强森林资源和生物多样性保护，显著提高了中国陆地生态系统碳汇功能。

二、碳汇作用及开发程序

       根据研究结论，林木每生长一立方米蓄积量，大约可以吸收1.62至1.83吨二氧化碳。而一棵树生长一年大约可以吸收4至18公斤二氧化碳，那么20年累计就可吸收80至360公斤二氧化碳，如果每一个人每年都坚持栽三棵树，那么就可以抵消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不少碳排放了，可见植树造林，发展林业对减缓气候变暖有多么重要的作用。

       由于京都议定书的生效，让看不见摸不着的碳汇（减排量）产生了价值，可在碳市场交易。作为碳交易的众多产品之一，植树造林和森林管理获得的碳汇减排量也随之实现了价值。实际上这也是林业碳汇这种生态服务、生态产品实现货币化的过程，这是生态服务市场化的突破，对促进当地可持续发展，改善民生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理事长，原林业部副部长，刘于鹤说：“除企业减排以外，更重要的就是如何来发展碳汇，发展碳汇林业。森林在碳汇里的作用在国际上是公认的，因为森林它是多功能的，它具有生态效益，同时它具有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我们开展植树造林，既改善了生态环境，同时也帮助了农民脱贫致富。”

      目前在国内外的碳交易市场中，林业碳汇项目获得的减排量已经成为可交易的商品进入了市场。但是，根据国内外碳交易的规定，并不是所有的造林和森林吸收的二氧化碳都可以交易，必须按照相应的规则和条件，开展造林和森林经营活动所形成的减排量才能交易。那是什么条件呢？首先要开发可交易的林业碳汇项目，需满足土地合格性的要求。例如清洁发展机制对林业碳汇项目及造林再造林项目土地合格性的要求时，实施项目的土地必须是50年以来的，或1990年1月1日以来都没有森林的土地，而国内目前可进入碳交易市场的林业碳汇自愿减排项目，其土地合格性必须满足2005年2月16日以来的无林地要求。

      当然除了土地合格性以外，还要满足其他要求，如额外性。开发可交易的碳汇项目需要具有额外性，额外性是指碳汇项目活动所带来的减排量相对于基准线是额外的，即这种项目拟意向碳汇活动时是不会产生的。通俗地说，额外性是指在没有碳收益支持的情况下，项目无法实施和运营，也不可能产生真实的减排量。具备额外性的项目，必须是以增汇减排为目的，采取人为措施，符合方法学有关规定的项目。如何确定一个项目是否具备额外性，通常是依据项目方法学要求，按照一定的步骤和程序进行额外性论证。

      这里反复提到了方法学，那什么是方法学呢？方法学是指用于确定项目的基准线，论证额外性计算减排量，制定监测计划等方法的指南。2013年以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先后备案发布的林业碳汇项目方法学有4个：《碳汇造林项目方法学》《竹子造林碳汇项目方法学》《森林经营碳汇项目方法学》《竹林经营碳汇项目方法学》。这4个方法学为我们开发中国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林业碳汇项目提供了依据。

       当前，国内外开发的林业碳汇项目主要有4类：国际核证碳减排标准（VCS）碳汇项目、清洁发展机制（CDM）碳汇项目、中国温室气体自愿减排（CCER）碳汇项目、其他林业碳汇项目。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在林业碳汇项目开发中发挥着推动和引领作用。例如中国首个CCER造林碳汇项目和竹子碳汇项目，都是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与合作伙伴开发的。

      目前，按照项目的核心技术措施，林业碳汇项目可分两大类，一是在无林地上的造林项目，二是在有林地上的森林管理项目。林业碳汇项目与普通的造林和森林经营项目不同，碳汇营造林项目在设计实施和监测等方面都有着严格的规定。根据国内外的通行做法，林业碳汇项目减排量开发主要有以下7个步骤：项目设计、项目审定、项目备案注册、项目实施、项目监测、减排量核证、备案签发。

      下面我们以中国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CCER林业碳汇项目为例，说明一个完整的林业碳汇交易项目的开发程序。

       第一步 项目设计，按照《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管理暂行办法》和所选方法学的相关要求，编写项目设计文件，并准备项目审定所有必须的相关证明材料和支持性文件。

      第二步 项目审定，由国家发改委备案的审定机构，按照规定的程序和要求，开展独立审定，审定合格的项目审定机构出具正面的审定报告。

      第三步 项目备案，项目经审定后向国家发改委申请项目备案，国家发改委委托专家进行评估，并依据专家评估意见，对自愿减排项目备案申请进行联合审查，对符合条件的项目予以备案。

       第四步 项目实施，根据项目设计文件所选的方法学和项目作业设计等文件规定和要求，开展营造林项目活动。

       第五步 项目监测，按要求实施项目监测活动，测量造林项目实际碳汇量，并编写项目监测报告，用于申请项目减排量备案。

       第六步 减排量核证，项目减排量由国家发改委备案的核证机构进行独立核证，审核合格的项目，核证机构出具项目减排量核证报告。

      第七步 减排量签发，向国家发改委提交减排量备案申请材料，由国家发改委委托专家进行评估，并依据专家评估意见，对自愿减排项目减排量备案申请材料进行审查，对符合要求的项目给予减排量备案签发。

       项目减排量交易，自愿减排林业碳汇项目减排量经备案签发后，在国家自愿减排交易注册登记系统登记，并在经国家主管部门备案的交易机构内正式交易，或是在项目备案注册后，买卖双方签订认购协议。

       根据以上步骤，2015年5月全国首个CCER林业碳汇项目，广东长隆碳汇造林项目在广东省碳排放交易所成功交易，这个项目于2011年在梅州市和河源市等欠发达地区的益林荒山地区，实施碳汇造林1.3万亩。2015年5月25日通过审核签发的首批中国核证减排量CCER，随后项目业主与当地控排企业粤电集团签订了项目减排量购买协议，首批购买减排量5208吨用于减排履约，成功实现国内第一笔林业碳汇CCER交易。

       广东省林业厅处长，程伟文：“通过交易可以把企业需要的参与抵减碳汇跟山区林农保护生态相结合，这样可以促进了生态对山区的补偿，又可以让企业通过发展经济来参与购买碳汇，双方可以达到双赢，可以更好的促进山区经济的发展，也为山区更好的发展生态建设提供更大的资金支持。”

       在完整的碳汇交易体系中，最终通过交易产生的经济价值，以货币的方式回到了提供碳汇也就是提供生态服务的项目业主手中，实现了生态服务货币化，帮助项目业主，特别是林农生产和出售林业碳汇，既是中国当下生态服务货币化的有益探索，也是通过林业措施应对气候变化的创新举措。

三、经典案例

      除了进入碳市场交易的CCER碳汇减排量外，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组织浙江农林大学和华东林业产权交易所，开发了农户森林经营碳汇交易体系。这个体系中政府部门、技术部门、审定机构、注册机构、华东林交所各司其职。促进企业和个人购买农户的林业碳汇，履行社会责任，同时帮助农民们实现生态服务的货币化，这种与CCER交易不同的创新交易模式，为持有林权证的单家独户的农民可持续经营森林出售生态服务获利开辟了有效途径。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创新的生态补偿模式具有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的双重功能，能以比工业减排更低的成本减排，同时增加农民收入，促进当地可持续发展，有利于生物多样性保护，有利于生态建设、环境保护和国家生态安全等多重效益。

       也正是因为这些多重效益，吸引了中国各地越来越多的机构、企业和公众投入到了林业碳汇事业中。2010年经过国家林业局批准，浙江省临安市建立了全国首个碳汇林业试验区，并按照农户森林经营碳汇交易体系，组织了当地42个农户，开展了以可持续经营为目标的农户森林经营碳汇项目。2014年10月14日，中国建设银行浙江省分行以每吨30元的价格购买了这批碳汇，用于抵消全行办公系统2013年的碳排放，实现了办公系统碳中和。参与项目的42户林农，也成为国内首批林业碳汇交易的受益者。林农表示：“从这开始就认识了碳汇，我是138亩交易的12,000块钱，这对我们农民来说也是一部分额外收入。”除了碳汇造林、森林保护可以产生碳汇减排量外，减少木材采伐造成的碳排放， 同样可以产生碳汇（减排量）进行交易。

      云南西双版纳少数民族众多，有着大量生长茂盛、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农地天然林。在过去由于缺乏经济来源和当地刀耕火种的风俗习惯，村民们经常砍伐自家农地上的林木，并采用火烧后种植经济作物。现在引入VCS森林管理碳汇项目改变了这种做法，该项目按照VCS标准产生的减排量，来自于对西双版纳州农地、天然林实施严格禁伐和有效保护，面积约10万亩，分布在西双版纳州景洪市、勐腊县和勐海县的众多乡镇农村轮歇地，项目已完成了设计、审定，首次监测，核证等工作。项目将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为当地农民带来可观的碳汇收益，增加农民的经济收入，改善农民的生存条件。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林业局副局长，查卫东：“把碳汇都做成碳汇经济的话，我们勐海的经济是提速发展了，勐海的人民群众那是得到了非常多的实惠了，并且这一片林地可以很好的保护下来。”

      福建永安现有林地面积377万亩，森林覆盖率超过78%，森林蓄积量2,258万立方米，为维护生态安全，当地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思路，将减少森林采伐作为建设美丽永安的重要措施之一。于是永安一部分减少采伐的项目业主，将其开发为国际核证碳减排标准（VCS）的森林管理碳汇项目，以补偿经济损失。福建省永安市林业局副局长，郑凌峰表示：“林农的意识里面是百姓要富，生态也要美，特别是村庄附近这些森林，你不能一下子全部采伐完，采伐完农田里面的水，老百姓的饮用水，这些都会影响，砍光完周边的环境也不优美。”该项目分布于13个乡镇和3个办事处，有商品林约11万亩，项目期为20年，目前已完成了设计、审定，首次监测、核证等工作。项目产生的减排量经VCS注册处签发和交易后预计每年可为林木所有者增加收入100多万元。

      人们逐渐开始意识到了林业碳汇项目的优势，一些公益组织也通过资助林业碳汇项目，积极参与中国林业应对气候变化活动。内蒙古盛乐国际生态示范区项目就是由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老牛基金会和大自然保护协会等公益机构共同发起。老牛基金会资助的以生态修复为主的林业碳汇项目。项目地处于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境内，造林树种以油松、樟子松为主，设计恢复植被面积约3.8万亩，项目在30年计入期内，预计产生21.6万吨二氧化碳当量的减排量。2013年项目按照清洁发展机制要求操作成功注册为CDM碳汇项目，并获得气候、社区和生物多样性标准金牌项目认证。同年项目获得中国民政部第八届中华慈善奖，该项目的减排量已被迪士尼乐园签约订购，用于抵消自身的碳排放，履行社会责任。

四、碳汇项目愿景

       除了林业碳汇交易项目外，为了促进企业、组织、个人等参与绿色碳汇公益事业，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利用技术资源优势，联合那些具有社会责任的企业开展了碳中和项目。碳中和是指将企业、组织或是个人在一定时间内直接或间接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总量，也就是碳足迹计算清楚后，通过购买碳信用或者出资造林增汇或实施工业减排项目，产生的减排量抵消其排放的温室气体，达到降低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的目标。在国内，碳中和已不再陌生，大到国际首脑汇聚的国际会议，小到产品包装、出行、日常生活等，人们开始改变自己的不良生活方式，尽量减少温室气体排放。而通过植树造林增汇抵消国际会议国内会议的碳排放，实现婚礼碳中和等，用林业碳汇消除碳足迹已经成为绿色低碳的新时尚、新潮流。越来越多的企业机构与普通大众积极寻求实现碳中和。

      截止到现在，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已经成功实施了，包括联合国气候变化天津会议碳中和项目、2014年亚太经合组织会议碳中和项目、联合国可持续消费论坛碳中和项目、国际竹藤组织碳中和项目、全国林业厅局长会议碳中和项目、中国绿公司年会碳中和项目等30多个项目，赢得了社会各界的好评与赞誉。

      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秘书长、国家林业局气候办常务副主任，李怒云说：“建碳汇林有非常严格的管理，而且特别注重生物多样性保护，注重增加农民的收入，这样我们造的碳汇林越来越多，我们的林子就会越来越好。一个非常好的生态森林环境能够对物种的保护、对我们美丽家园的建设都会做出很大的贡献。另外碳汇的交易，就是森林吸收二氧化碳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是生态服务产品的交易。如果说森林的生态产品有涵养水源、保持水土、防风固沙、吸收二氧化碳放出氧气等等，那么我们追求的生态产品实际上就是需要提供清洁的空气，清新的水源，良好的居住环境，通过我们碳汇林的建设，都能够努力向这个方面去做到，而且特别重要的是，生态产品能够通过市场把它货币化变成钱，然后再返回来支持当地的老百姓，更好更多更快的去生产生态产品。所以生态服务的市场化，也是碳汇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价值。”

       中国，这个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和经济实力的日益增强已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国家，正在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做着积极的努力。在今天越来越多的现代人为减缓全球变暖付诸于行动，而植树造林增汇、保护森林减排，成为了人们履行社会责任，改变生活方式，创造良好生存环境便捷与高效的方式。绿色让广袤的中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森林不会消失，动物终将拥有自己美好的家园。城市里更多的人把节能减排保护环境变成生活自觉习惯，而在乡村，享受到林业碳汇带来的收获与喜悦。在林业碳汇的探索之路上，我们从未停止。让我们一起行动起来，积极应对气候变化，爱护我们的生存环境，保护人类唯一的地球家园。